第三十八章 譬如昨日死（6） (第1/3页)

    

第三十八章 譬如昨日死（6）

    王宫深深，朱墙玉瓦在夕阳里泛着熹微的光。夏日的风带着荷叶与槐花的清气，掠过长廊，吹动垂挂的竹帘，发出轻轻簌簌声。远处钟鼓尚未鸣响，距晚膳还有一段时辰，偌大的宫苑间弥漫着黄昏的安宁。

    方行昭差四个月才满五岁，身子还小，穿着一身淡青的短衫，坐在石阶下，赤着脚丫在地砖上轻轻蹭来蹭去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站得昂首挺胸的二哥。

    “都清楚了吗？”方至襄双手叉腰，像个小大人似的，眉眼里带着天生的傲气。才不过九岁，语气却学着父王训话的模样，字正腔圆。

    石阶上、廊柱旁，七八个兄弟姐妹都挤在一块儿，或蹲或立，神色各异。

    长姐方令仪最是稳重，她笑吟吟地抬手拍了拍最小的方行昭肩膀，温声道：“听清楚就好，你和六弟跟紧我们不许乱跑。”她九岁多，已经有了几分公主气度，生母出身高贵，让她从小便习惯照料弟妹。

    六哥方敬止乖乖点头，一个劲儿地往旁边的方行昭身上拱。方行昭一边抵抗攻击一边忍不住小声问：“可是……要是那位娘娘真的在里头，会不会很可怜？要不要给她带点糕糕呀？”

    话一出口，孩子们一愣。

    五哥方靖成立刻打破沉默，哼哼一声：“她害过母后，可怜什么！”

    二姐方清徽怯怯拉住长姐衣袖：“可要是……她把我抓走了怎么办？”

    四哥方戢举起手说：“我保护你们！”

    三哥方修远闷闷不乐地捧着脑袋：“她、她真的害过母后吗？”

    方戢说：“你问问呗，她是你的母亲。”

    二哥方至襄看了一眼天色：“好了，就这么定了。今晚我们九个人——夜探冷宫！”

    一群孩子压低声音，稚嫩的笑声在长廊里回荡。

    到了晚膳时间，王后宫里灯火已燃，长案上依次摆着黍饭、稷饭，乳白的羊羹汤在鼎中翻滚，鹿脯、牛炙切得整齐，鱼羹鲜嫩，案角还有蜜渍枣子与葱姜拌韭。

    方行昭一屁股坐下，小短腿晃呀晃，鞋子都被他踢到桌脚下，顾不得去捡。两只眼睛早早黏在案角那盘蜜枣上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，连呼吸都小心翼翼，生怕蜜枣会自己飞走似的。

    小手捧着漆碗，一边喝着羊羹汤，时不时偷瞄一眼，眼神亮亮的。

    方戢看见了，故意逗他：“看傻了，蜜枣会不会飞到你嘴里呀？”

    行昭被戳穿，小脸一红，急急摇头，却还是下意识咽了口口水，慢吞吞地：“它不会自己飞……可我可以飞过去吃……”

    说完他自己都不好意思，缩着脖子嘿嘿笑。

    方令仪心软得不行，拿起一颗蜜枣递到他嘴边：“好了，慢慢吃，别馋哭了。”

    小七眼睛立刻弯成月牙，嗷呜一声饿虎扑食。咬下一口，牙齿沾了蜜，嘴角亮晶晶的，像只吃得满足的小兽崽。

    方良也把羊rou撕小了，夹到他碗里：“七弟多吃些，快快长高。”

    不一会，方行昭碗里的食物已经冒出来，他嘴巴鼓鼓囊囊，哀叫道：“我、我吃不完啦——”

    晚膳过后，宫婢们已在偏殿里备好热水。

    池水只到孩子们的腰间，正是专门为皇子公主们设的小汤池。池面漂着几茎兰草，带着淡淡清香。

    几个男孩扑通扑通跳下去，水花四溅，溅得池边嬷嬷们连声叮嘱：“别呛着！”

    方行昭刚踩进水里，凉意一过，立刻眯起眼舒服地“啊”了一声，两只小胳膊扑腾着：“好暖和！像羊羹汤一样香香的！”

    方敬止最近老喜欢和方行昭贴贴：“你就知道吃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