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七章 譬如昨日死（5） (第3/3页)

到呢？”

    祁瑾极慢地呼了一口气：“就朝着那一天走。你会走到的。”

    她不知为什么就信了。他的声音很轻，像最细的风，从水面掠过去，几乎听不真切，却能在心里留下一句纹。

    她小声叫他：“……夫子。”

    祁瑾没反应过来，歪着头：“嗯？”

    “你说过想收我为学生，”她说，“今日得您解惑，您就是我的夫子。”

    他微微扬起嘴角：“那你是我的第一个学生，为师得赠你一点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够了够了，您送了我书还有衣服……”

    “缃华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什么？”

    祁瑾耐心地说：“缃，是浅黄之色，如你今夜所着的衣裳的颜色。华，是光华。缃华二字，清婉而温柔。我送你一个名字，希望你不必再困于过往，如书卷一般自有气度，如花木一般盛放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缃华离开了。

    滴答声在石壁间回荡，这里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，被困守在这片阴湿的池水与沉重铁链之中。

    四肢被铁索拉扯到极致，锁环嵌进皮rou，随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鞭痕。裂开的伤口里渗着水，痛意如细细的火苗，在血rou间无休止地灼烧。

    十指失去了甲片，神经赤裸，稍一碰触便似千万根针一齐扎入。冰水微微一荡，就能把那痛楚成百倍放大。他的手指无力地蜷着，浸在水里。

    祁瑾咬紧牙关，胸腔起伏艰难，气息断断续续，喉咙里全是血腥气。可他仍没有发出喊叫。反倒是这剧烈的痛感，让他的思绪格外清醒。

    几个时辰前的画面，仍历历在目。

    那时他被拖下去，铁链沿着石阶一路拖曳，摩擦出刺耳的声响。冰冷的水一盆盆泼下，浇得他透体生寒。仿佛要把他的血都冲刷干净，再换成这牢里不散的冷雾。

    首先是拔甲。

    铁钳夹住指尖，力道缓慢却极稳。指甲与rou一寸寸剥离，仿佛连神经都被生生拽出。那一刻，他只觉得天地骤然收窄，所有的感官都被逼进手指那一点血rou里。每拔下一片甲片，他便听见自己血液涌出的轰鸣，像洪水决堤。

    他没有喊，而是不受控地咬破了舌尖，腥甜的血在口腔里蔓延开。

    随后钩尖探入眼眶时，他甚至能清楚感受到那一瞬间的凉意。随即而来的是剧痛，像是整个世界骤然炸裂，光与影全部被碾碎。视野在一息之间坍塌，他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，只余下一片黑暗，和血水顺着面颊蜿蜒而下的温热。

    那一刻，他听见有人在笑。

    祁瑾在心里早就明白。

    这与书院讲课无关。

    真正的缘由，他已猜到。父亲，怕是已经出了事。

    六年来，他小心潜伏，自以为行迹无人察觉。可如今顷刻之间，竟被人揪出，施以如此残酷的手段。

    能做到这一切的人，不是一般的权臣。必是有人已知晓他未死，用最血腥的方式来折磨报复他。

    他们不是要“祁瑾”的命，而是要“方行昭”的命。

    祁瑾缓缓吐出一口气，气息与水汽交织，胸腔却被绞得生疼。他能感到身体在逐渐衰竭，痛苦与虚弱交织着，像一张巨网，笼罩了他所有的呼吸。